对《列夫 - 托尔斯泰》中“主人”一词含义的辨析

对《列夫·托尔斯泰》中“主人”一词含义的辨析

人教版语文八（下）第四课《列夫·托尔斯泰》一文课后第二题问“当这一副寒光四射的匕首转而对准它们的主人时是十分可怕的，因为锋刃无情，直戳要害，正好刺中了他的心窝。”一句的含义，教参给出的答案是：“这句话写出了托尔斯泰作为“清醒的现实主义”作家，对现实的批判是极其深刻而准确的。作为19世纪俄罗斯现实主义顶峰的代表，托尔斯泰的笔锋几乎指向社会的各个方面，特别是对沙皇的专制、法律的虚伪、贵族的腐朽、农民贫困的原因无不给予深刻的揭示，这在他晚年的长篇巨著《复活》里表现得尤为充分。他的作品引起沙皇政府的惶恐，曾企图将他监禁或流放，但慑于他的声望和社会舆论而中止。”

我觉得，教参中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不正确的，错误的关键在于对“主人”一词的理解上，从给出的答案看，教参上认为“主人”指的是当时的沙俄政府，而我认为这个词应该指列夫·托尔斯泰本人。

从文本内部来看。“当这一副寒光四射的匕首转而对准它们的主人时是十分可怕的，因为锋刃无情，直戳要害，正好刺中了他的心窝。”一句，1、从修辞方法上说，是一个比喻句，“这一对寒光四射的匕首”和“它们”所指的是同一事物。先看“它们”，从文章的语意衔接和作者的行文思路来看，第八自然段中的“它们”指的都是“这对眼睛”，这一句自然也不例外。再从“这一对寒光四射的匕首”中的喻体“匕首”一词来看，其修辞方式与第六段中的喻体“锃亮的钢刀”、“金刚刀”是一致的，它们遥相呼应，互相补充，共同突出了它们共同的本体——托尔斯泰的眼睛——“犀利”的特点。2、从句中“转而”一词看。在第八段中这句话之前，“这一对寒光四射的匕首”对准的都是别人，都是外部，无论是“揭示广袤无垠的宇宙”，还是“注视摧毁一切的虚无”莫不是如此。而“转而”一词，意味着“这一对匕首”的“转向”：由别人转向自己——托尔斯泰本人；由外部转向内部——托尔斯泰的内心，这正好与本段前面的 “它们可以照耀在精神世界的最高处，同样也可以成功地把探照灯光射进最阴暗的灵魂深处” 一句是一脉相承的。综合上述两个方面的理由，“主人”一词指的只能是托尔斯泰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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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清了“主人”一词指的是托尔斯泰本人，那么，“可怕”、“锋刃无情”、“直戳要害”、“刺中心窝”又意味着什么？

从上下文并结合列夫·托尔斯泰本人的生平来看，这句话应该是赞扬列夫·托尔斯泰不但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的目光是犀利的，对当时专制腐朽的沙皇政府的批判是尖锐的、是无情的，他对自己的剖析也是无情的、深刻的。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 “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 “我解剖自己并不比解剖别人留情面。”

列夫·托尔斯泰的确“对现实的批判是极其深刻而准确的”，正因为如此，他看透了暴政、丑恶、虚伪和苦难，也看清了造成人间种种罪恶的原因，并尽其自己毕生努力去改变它，但总是事与愿违：他企图改善农民生活，因得不到农民信任而中止；早在1856年他曾起草方案，准备以代役租等方法解放农民，并在自己庄园试行，因农民不接受而未实现。正因为他看清了自己在解决这个问题上的无能为力和作为一个人的局限，虽然这是时代的局限，确实不是托尔斯泰一个人能解决的了的。但是，托尔斯泰并不因此找各种借口原谅自己，这因此才造成了他最大的痛苦。正因为他把“无情的锋刃”刺向自己的心窝，“直戳要害”，所以，其后果确实是十分“可怕”的：晚年的他厌弃贵族生活，决然放弃财产，以致和家人产生矛盾，最后毅然离家出走，而客死于途中。而这也正好与下文“作为一个始终具有善于观察并能看透事物本质的眼光的人，他肯定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一句更好地呼应起来。

从作者茨威格的角度看，他不可能把沙皇政府称为列夫·托尔斯泰的主人。因为，只有在等级森严的奴隶社会才有“主人”“奴仆”之说，而这正是茨威格所深恶痛绝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大家都知道在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犹太人的命运，而茨威格就是犹太人。其实，希特勒上台前，茨威格便看出法西斯包藏祸心，绝非善类。不久，他便被抄家，他的作品也被纳粹分子焚烧，于是茨威格被迫离开奥地利前往英国，最后辗转来到巴西。茨威格虽然身在国外，没有受到他的亲友们遭到的厄运，但他去国离家，成为四海飘零的流亡者，内心同样各受折磨。他那敏感的心灵，既承担着自己的痛苦，也分担着在祖国受迫害的亲友、同胞的忧患。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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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到心力交瘁。于是他在一九四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和他的妻子服毒自杀，以死来抗议来控诉纳粹分子的暴行。这样一个对法西斯的极权统治深恶痛绝的人，会把沙皇政府称作自己深深敬爱的列夫·托尔斯泰的主人吗？！如果沙皇政府是“主人”，那么列夫·托尔斯泰就只能是他的“奴仆”了，这简直是对列夫·托尔斯泰的侮辱！因此，这绝非茨威格的本意！

综上所述，“主人”一词指的只能是列夫·托尔斯泰，而不是当时的沙皇政府。既然这样，这一句话我觉得可以这样理解：这句话不但写出了托尔斯泰作为“清醒的现实主义”作家，对现实的批判是极其深刻而准确的，而且对自己的批判也是极其犀利而无情的。作者这样写，是对列夫·托尔斯泰的自我剖析和自我批判精神的高度赞美。

刘运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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