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除了音乐以外,这部剧其它各方面都更接近大歌剧。但又不像曲高和寡的大歌剧那样,这部音乐剧非常受大众欢迎。说到底,还得感谢雨果。法国人错过了让自家文豪的经典在全球大放异彩的机会,其实怨不得他们,而是因为法语正江河日下,而英语却如日中天。
如果你特别关注音乐剧,你还会想到,在某种意义上,《悲惨世界》与美国第一部真正的音乐剧《演艺船家》(Showboat)异曲同工。Showboat直译就是“演出船”,我译作《演艺船家》是因为那部音乐剧实在是关于几个以船为家的艺人生涯。其相似之处在于,那部作品也在相当程度上表现苦难。一开幕,观众就在美国舞台上第一次看到一群黑人装卸工在码头上愤懑地唱道:“白人整日闲游荡,黑人整日工作忙。汗水落入密西西比,一直忙到末日降。”剧院老板和出品人西格弗里德(Florence Ziegfeld)在1927年首演之夜,在观众悄然无声的观看时以为自己高尚一把就会惨败。但《演艺船家》震撼人心的艺术赢得了观众的欣赏,接连演了一年半572场。这在当时算是极大的成功,并为这种艺术形式赢得了音乐剧(musical)的名称,把这个形容词变成了名词。时隔60年后,《悲惨世界》在百老汇首演。在美国的舞台上,音乐剧从欢快的歌舞回到了沉重的歌唱,从谐谑回到了庄严,从轻松回到了严肃。音乐剧《悲惨世界》的成功表明了这种艺术形式具有更大的表现力和可能性。
作曲家勋伯格和作词者布伯利的后续作品《西贡小姐》就是证明。这也是一部严肃的作品,堪称是英语的《蝴蝶夫人》,是越南的乔乔桑的悲剧。音乐剧《悲惨世界》在英美的成功令歌词作者直接用英语创作《西贡小姐》,令出品人决定在英美上演。在伦敦从1989到1999十年间共演出4264场,打破了之前由《窈窕淑女》保持的特鲁里街皇家歌剧院公演最久音乐剧的记录。《西贡小姐》在纽约百老汇从1991到2001年也演出了4092场,而且也拍成电影了。音乐剧电影《悲惨世界》的成功一定会促使音乐剧电影《西贡小姐》早日上演,进一步普及这部作品。英语在其它所有领域里都早已成为最重要的交流工具,音乐剧《悲惨世界》和《西贡小姐》的成功和“墙外香”现象更明确地标志着英语在文学艺术上也独占鳌头。
(三)
终于去看了电影版音乐剧《悲惨世界》。还带爸妈一块去的。我妈好像还挺喜欢的,我爸感受一般般。
前半段讲冉阿让的救赎,加上沙威那说不出哪里不好但听起来就是很不好的嗓音,让节奏显得冗长,有点点让人瞌睡。边上一对小情侣一直在讨论情节,我真蛮想给他们先“科普”一下的,听得让人感觉好着急啊。
直到几个年轻人出现,情形终于扭转过来了。之前曾经说过,看《悲惨世界》的小说,印象最深刻的是艾潘尼的死。有可能音乐剧的创作者也觉得这角色好让人心伤,出彩的唱段好几处。电影里开始那几段马吕斯和珂赛特的对唱,可都夹杂着艾潘尼在边上默默难过。你说你的情绪放在谁身上好呢?一见倾心的爱情纵然甜蜜,哪比得上这边厢又恨又不忍。我觉得艾潘尼说珂赛特是bourgeois的时候再凶一点也能接受。又没文化又不漂亮,出身低微的人,也想谈恋爱。最后是通过牺牲生命才换来心上人的一吻。哗~再说下去我要打开文艺女青年属性了。
我之前并没有听过赫赫有名的音乐剧。这回看了电影版,印象最深的除了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I Dreamed a Dream这类脍炙人口以至于怎么着都会让人印象很深的曲子之外,最感叹的就是Red and Black和One Day More了。Red and Black是马吕斯、安灼拉以及一众“ABC之友”革命前夕讨论形势的唱段。安灼拉说红与黑是讲革命的光明和现实的黑暗,他说,革命马上就要来了,现在有重要的问题要讨论。另一边马吕斯还在为只见了一眼的珂赛特神魂颠倒以至于神知糊知,红与黑是爱人是否在身边,是
否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这曲子把革命与爱情唱到一起去,让人觉得这两件事情在荷尔蒙的基础上,是很有共通之处的。此外One Day More的处理也深得我心。从马吕斯和珂赛特互相留恋,到冉阿让的又一次逃离,到艾潘尼伤心欲绝,到沙威准备镇压革命,到所有革命的参与者对于新世界新生活的渴望。就这么一句句加上去。我心里蛮感慨的。其他表现手法都很难做到这点的吧,因为其他那些都太有“逻辑”了。
描写革命的片段并没有太多地方出彩。尤其是由始至终只有那么一个由各种破烂家具堆起来的路障。怎么说呢,虽然我也知道戏剧可能会需要这种突出某一个点的表现手法,但这部电影前面的大多数场景还是比较写实的,这突然弄出一堆烂桌子烂椅子,再告诉观众这帮人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革命,而且革命就只有这么一堆烂桌子烂椅子可以守护了,多少有点令人出戏。安灼拉发现他们誓死要保卫的人民最后也没有站在他们一边,路障被攻陷之后,革命者们四散逃亡街边却没人开门,这都蛮虐心的。最后一群女人蹲在地上清理血迹,说这些人之前也都是父母珍爱的孩子。我心想,其实中国人很少看到有人这样描写革命的呀。
Empty Chairs at Empty Tables也是蛮感人的——问题在于。。。嗯?马吕斯刚刚唱完珂赛特就出现了,然后就是他们俩的事了。那你看到bourgeois大美妞就突然不觉得痛苦了?你死去的同伴,你们曾经的理想,就都这么算了?你不准备再革命了,要和bourgeois大美妞永远生活在一起?那你之前干什么要去革命呢,你直接就可以和她在一起过幸福安宁的生活的嘛。
我年幼的时候看这本书,并不觉得这里有对于革命理想的背叛,也丝毫不觉得这两件事情当中可能是有个“转”的。我当时只觉得珂赛特是个没什么意思的人,因为从头到位她只负责美丽着纯真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干。而马吕斯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和波折,他应该“和心爱的人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这是所有在小说中经历很多苦难的主角们在最后都能获得的credit。今天看了电影又忍不住想,谁知道呢,也许就需要珂赛特这样一个“什么事情都没有干”的纯洁的姑娘,那是革命者们的理想,幸福的结局也正是革命者们对于建立新世界的希望?而这希望又不能以革命战争本身的胜利来表现。打仗赢了反而不是希望?
哭我那干枯单薄又一根筋的艾潘尼呀,还有我那差点就去做了文青的中学时代。有些东西不常常念起也并非是淡忘了。它一直都在那里,你不用总是提罢了。
(四)
之前看了一次现场的音乐剧,25周年的音乐会,还有一部分10周年的音乐会,然后是电影。 俺是音乐素养比较差的那种人,除了能听出来唱的象25周年的马吕斯和电影里克劳的沙威那种水平的确实不咋好听之外,其他人谁唱的好谁唱的不好听我是基本上听不出来。我以我层次不高的鉴赏水平看这几个版本,有这么几个感觉。
1.看预告片的时候知道25周年的爱潘尼要在电影里出现,特别期待,感觉25周年的音乐会上她唱的on my own太有感觉。各种细节处理的特别好。电影里感觉也不错,但是感觉她的脸更适合镜头拉远一点正面全景观看,片子里镜头老是拉那么近而且角度好像还挺刁钻,感觉把她那种挺有特点的好看给抹掉了不少。
2。安妮海瑟薇的芳汀演的很棒,而且我觉得唱的也不错。具体的那些指标就像嗓音是不是浑厚什么的我是根本听不出来,反正唱的都在调上,而且很有感染力,之前25周年的芳汀,应该是个公认的唱的好的吧,但是我确实是不喜欢看她的演唱,至少不喜欢她在那场音乐会上的演出,感觉不象是芳汀应该有的感
觉。而十周年的音乐会,我就是听芳汀唱了一半dream the dream之后觉得看不下去给关了。那个歌声悠扬的我接受不了了,这哪是芳汀所在的那种饥寒交迫的绝望状态该唱出来的感觉啊,那简直就像是一个贵妇人在阳台上感叹远处的海景太美了。我感觉音乐剧只是一种能够更好表现剧情和人物的演出形式,演员首先应该是融入剧情充分表现人物,然后再谈其他。而十周年给我一种强烈的感觉是,演员们演着演着就要出来表现一下自己很会唱歌。可能是我确实是欣赏水平比较低下,以至于象十周年这样大家公认的经典我欣赏不了。
3.电影里切掉了很多内容,我个人觉得最可惜的是turnning那首歌被切了一点,我觉得那首歌的歌词写的特好。一年一年一年一年,没有什么会被真的改变。那个小小的街垒上徒劳的抵抗最后还是变成了历史的尘埃,但是……也许只要被人记住了,就不是徒劳的。
4.马吕斯演的确实不错,从看现场音乐剧开始就讨厌这个人物,25周年那家伙唱的太难听让俺对这个人物的讨厌又加深了一个层次,但是看过电影版的演出,反感少了很多。
5.小加伏罗什演的很好,有孩子的灵性,唱的也好听,相比之下25周年的那个小混混真让人想拉出去揍一顿。
6.沙威俺还是更喜欢25周年的那个黑人叔叔,可能是因为他长的比较帅,至少挺符合俺的审美。而且在原著里我也很喜欢沙威这个人,因为在任何时代,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一个永远坚持原则的人是值得敬佩的。而那个黑人叔叔演的比较符合我心目中的沙威的形象,威严但是并不可怕。10周年的沙威有点可怕……而拉塞尔克罗,俺总觉得不够威严……
7.主教出现的时候,我差点喊出来,虽然我十周年只看了一点点,但是俺却很喜欢Colm爷爷的感觉,而25周年末尾的那些合唱让俺对这位元祖冉阿让更加深了好感,我知道这部音乐剧也不过就一年的时间,但是看25周年的时候,当1985的演员阵容出现的时候,我却也跟着莫名其妙的激动,虽然我一个都不认识。也许看着一部优秀的作品经过一拨又一拨人的演绎慢慢成为经典,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幸运的事。
9.德纳第夫妇个人感觉没有25周年那一对出彩,25周年那对看着就很有夫妻相,配合也挺默契,而且在那个邪恶小市民的气质下还保存了一丝很萌的感觉。10周年的那个看起来有点狰狞,电影版这个天然呆气场太重,总是让人感觉睁不开眼,没有那个眼睛一直滴溜转的精神头。老板夫妇是在这种乱世中最容易生存下来的一类人,可恶,但是让人又没法对他们只简单的抱有“仇恨”这样的情绪。
8.最后一幕处理的特别棒,当你看到结尾的时候,其实应该能猜到他们会怎么处理,但是当那一幕出现的时候,你可能还是会受到震撼,就像看friends,你看过不知多少遍,你明明知道笑点在哪里,但是你到那里还是会笑个不停,而且,你好像在等着那个笑点到来。
就像这个音乐剧,你可能背下了所有的歌词,你甚至知道每个版本演员的演绎都有什么特点,但是你每一次去看的时候,感动都不会减少一点。
(五)
不出所料的,“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成为《悲惨世界》上映后微博上流行的一句暗语,映衬我们为“乳”和“房”焦虑时,一声悲愤的叹息。
近年来,在讨论海外电影引进的可能性时,看不见的“政治正确”成为我们挥刀自宫的一条潜规则,今年的奥斯卡系电影,以为过度解读会出在直接呼唤民主平等的《林肯传》上,不曾想一部音乐剧《悲惨世界》才是最明晃晃的讽刺。所谓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问题从来不出在草木风声上,出在听风者、踏草人。我们那么多电影被扣上隐喻的帽子,恐怕有错的不是无心插柳电影,而是这个慌腔走板的年月。
那些为草木风声而心惊肉跳的人,其实太低估经典文学作品的境界,雨果创作了《悲惨世界》150年后,各种版本的文艺作品依然能常演常新、打动人心,不在于它是战斗檄文,或宣传号角,在于它描绘了波澜壮阔的人间万象,专权者看出风起云涌、多情者看出儿女情长、自省者看出人生救赎。
因此,比起慷慨激昂的“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我更喜欢决战前夜的“One Day More”,慷慨赴义者准备了牺牲的勇气,一见钟情的情侣期待相见的忐忑、有污点的圣人和洁癖的殉道者狭路相逢,蝇营狗苟的投机夫妇不谋而合,再加上孤苦相思的少女,冷眼旁观的庸众:这种经典的叙事多线糅杂、复调交织共鸣,宛若黎明前的黑暗沉闷而汹涌,为后来的情感宣泄,蓄积了排山倒海的情绪能量。
《悲惨世界》里丰富的人物关系,既有爱憎分明的黑白对立,在深度和广度两个个维度又有深浅不一的灰度过度。它的壮丽之处,更在于它不是歌颂伟大的成功,反而咏叹伟大的失败。青年学生的慷慨就义没有换来市民的支持、血染长街,与此同时,意志坚定的沙威也无法面对人生信条,纵身殉道,这些伟大的失败,不就是悲惨世界里一直渲染的“One Day More”?他让理想主义远离功利主义的侵袭:希望是悲惨世界里奋斗的目标,而不是投机获利的筹码。
看完《悲惨世界》,是我少有的在电影院,听到普通观众自默默摸鼓掌。我相信人们是为胜利欢呼,也是为牺牲而感动,像恩佐拉那样不被呵护的青春热血、像爱波尼那样不被垂怜的爱情,像冉阿让和沙威那样纠结而委屈孤独的人生。我们的文化习惯为胜利者著书立传,将成王败寇的理论发扬到极致,成就了一堆鸡贼还沾沾自喜的文化产物。于是乎,《悲惨世界》这种宽容和慈悲,这种在现实主义里浸染的理想主义,才回显得如新鲜,和动人。
不是每个牺牲都有回报,因为牺牲本身就是价值。
爱护他人,就是上帝存在的证明。为明日而奋不顾身,就是今天的意义。 One Day More。
Ps:雨果在盖纳西岛流亡的时候写完《悲惨世界》,他指出19世纪法国面临的三大问题:贫穷使男人潦倒,饥饿使女人堕落、黑暗使儿童羸弱。如今看来,是那么的亲切。少时读书,我完全不相信指鹿为马、掩耳盗铃这样违背基本逻辑的故事,对晋惠帝说出“何不食肉粥”这样的话更觉得蠢到不可思议,现在我只相信: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为何不食肉粥?或许只是他冷漠的幽默呐?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