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痛突破遮蔽而隐现

纠结的痛突破遮蔽而隐现

——朱春惠的诗歌情绪

用一片雪野 和雪野簇拥的山脉

用一片羽毛 和羽毛聚拢的徘徊 用一片沙滩 和沙滩堆积的广阔 用一朵棉絮 和棉絮依傍的情愫

与漫长 与缅怀??

——《白》

春惠是位女警。然而一见到她的第一眼，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确认她诗人的

身份，那种默默的、无言的、温柔敦厚的静，本身就是一首诗。她在承德诗坛应该是较早出道的一位女诗人，因其沉静之气质，她并没有在承德诗歌界有过多张扬的交际和宣传，静静的生活，静静的工作，静静的写诗，以致许多人在看到一些国内、省内大刊刊载承德这位出色的女诗人的作品时，在头脑的搜索中并没有她清晰的影像。所以，朋友们常常戏虐她是“墙里开花墙外红”。

读春惠的诗，实在是一种情感的深度。如果说九十年代被选入《青年十家诗选》中的诗歌是她情感的交响乐的话，那么步入新世纪之后的当下诗歌创作，就是她情感的咏叹调。表面上看是一种表达声势的不同，抑或削弱，实则是向内里纠结的深入，是飞跃。交响乐是适合较有规模的观众在一种规范的音乐厅里聆听欣赏的，而咏叹调则更适合一个人在寂寂的房间蜷缩一角回味心路。然而不论是盛大还是深入，诗歌总体情绪是一致的，那就是纠结的痛突破遮蔽而隐现。作为沉静而内敛的女性诗人，春惠无疑在诗歌表达上呈现出一种含蓄和蕴藉，然而女性的细腻和敏感又使得春惠内心繁复而纠结着疼痛，于是就有了一种很奇妙的特点，欲隐不能，欲显不够，像半醉半醒之间，最为诱惑和引人。 前者，春惠命名为《渴望》，共收录了25首诗歌，无论写爱情，还是写友情、亲情，春惠始终是大气和严肃的，当然，这也就决定了春惠轰鸣的急切和焦灼。在《花开时节》，春惠反复呼唤：“花开了，春风啊/快快送我回去”，一唱五叹，把那回我有着深厚文化气息和精神向度的祖国和家园的煎煎急急得赤子之心一次次剖开，带着“花朵内部”的“清晰的呐喊 沉重的命运与呼吸”。春惠上下五千年，跨越长空烟云，以“一朵尘世的花”的面貌反思自己：“花朵牢记着通往根须的道路/却认不清急匆匆奔波的自己/流浪的旅途多么漫长啊/回家的路线只好刻进掌心”，认识自己：“翻掌为云，覆掌为云/云影遮在无梦的枕边/雨水弹落月白的床前/谁体味过那份惆怅/谁感受过那份凄迷”，并强烈的涅槃自己 ：“一朵尘世的花 洗却沧桑/踩着春风 步入天堂/依稀 走回一百年前的梦里”。诗歌气势磅礴恢宏又不失细腻真切，意象文化气息浓厚深邃又不失耳熟能详，实在不是一种乐器可以奏出，它是和声是交响，复沓中有词语变化、排比中有长短变化、用典中有繁简变化、呼告中深浅变化、句式中有整齐交错变化，情感一气呵成，又包蕴深沉，是春惠此时期创作的佳篇。春惠最善写爱情，爱情就是她关于生活与生命、美丽与烦忧、执著与疼痛的思考视角，是她“恐今生难成大器，倘如此堪与平淡”（《青年十佳诗选?渴望?小传》）的无力忘情精神又无力甘于平庸的急切和焦灼的深情。这个时期的爱情诗相对来说是长诗居多，这就使得诗人情绪能够铺

排开来，使内心的庙宇壮大而神秘，又有佛龛的纤毫毕至，真是极具想象力和爆破力。《生命中唯一与不渝的爱情》在“思念你的日子里”，一连串的“向”和百千封信以及“含着泪水祈祷和渴望”，都是“你收到了吗/读懂了吗”的期盼和感动。这首诗表面是默契而自信的，而那“月光下总能听到一些你的声息/却摸不着那双美丽深情的眼睛”却泄漏了内心那声轻如云烟的叹息和幸福的忧伤。《关于爱情》的有形与无形、占有与伤痛、执拗与残缺、爱与牺牲的“纷纷攘攘，死去活来”的千古又千古的问讯，春惠非常巧妙的落脚在现实，落脚在平凡，“此刻所有的窗户都已睡了/就说说你我吧”，就像一个叫“爱情”的大风筝，在天空自由飘荡，而最终线收得结尾极为漂亮，实在是亲切而又耐人寻味，特别是“你我”的故事在含而不露中有了比对有了隐痛，因为“我的背影 你的目光/一页很平凡的书/一种很踏实的痛”（《你该读懂我的背影》）。春惠对生活始终是多思的情意化的，这必然成就一位抒情诗人最优秀的品质，之于家乡的《磬锤峰》，春惠心底升腾着“两团湿漉漉的火苗/有脆格生生的笑”，之于《水流云在》，春惠心底升腾着“总不能飘到天地之外吧”的歌声（《水流云在》），之于秋叶、枫叶、雪等，春惠都给以细腻的关照，并且始终“姿态婆娑 表情葱茏 ”（《雪》），同时也“一遍又一遍/痴情地推敲最后的悼词”（《雪之外》），其实春惠不觉中又暴露了内心的纠结，恰是来自于对完美的渴望：

??

从未渴望过沉醉 在温柔的梦境里飘零 也未渴望要忘却

让风卷走忧伤和苦痛 完美的渴望是 一枚橙色的月亮 一半在天上

一半在心中

——《渴望》

这“一半在天上/一半在心中”的“月亮”，正是春惠在遮蔽与隐现之间的极

致的魅惑。这一组诗歌情绪无疑是饱满的，是激情的，是奔涌的，无论是语言铺排还是表情达意都是洋溢着一种力量和气势，富有冲击力。 进入新世纪的诗歌创作，春惠更加沉敛，在情感抒发中更加注重细腻和大气，诗歌呈现出一种更加悠长的韵味，像咏叹调，丝丝缕缕的让你心里就是很难平静，甚至说不上有多痛，也说不上有多美，就是那么一种欲罢还休、欲语还留的牵系和情愫。《在一首诗里凝望水的悲伤》是春慧此时期诗歌创作的一篇代表作：

在一首诗里 一首别人不懂 我懂的诗章 一道别人不知 我知的目光 一条别人不去

我去的道路

一座别人不解 我熟的画坊

在这首诗里凝望 水的悲伤

我的心也盛满了水 荡漾水的涟漪 倾听水的呼吸 守候水的安详 这一刻 我就是水

在一首诗里

一首由我精心生产 别人没有原料

一道由我秘密制造 别人不易察觉的目光 一条让我经常光顾 别人无法通往的道路 一座被我牢牢占据 别人不能抵达的画坊

在这首诗里 凝望水的悲伤

你和我一样变成了水 你在水中生长

自由水的思想 收集水的光芒 这一刻 你就是鱼

鱼美丽了水的世界 水为鱼儿插上了翅膀 在一首诗里凝望 水的悲伤

这悲伤已不是悲伤 它是向往

这首诗歌“水”是一个非常有想象力的意象，可硬可软，可哭可笑，可酸可甜，生活的最高追求如果是“诗意的栖居于大地之上”，那么“在这首诗里凝望/水的悲伤”就是懂与不懂、知与不知、去与不去、解与不解的自我认定和自我释放，而“我”与“别人”的不同就在于“凝望”的用心和痴心，于是“水的悲伤”就是情意的色调，就是心的模样，“荡漾”、“倾听”和“守候”就是“凝望”的姿态和宣言。第二段强调了“我”之为“我”、我之为“水”的用心良苦和专一执著，在生命和情感的诗意里，“精心生产”、“秘密制造”、“经常光顾”、“牢牢

占据”就是“我”热爱和追求的衷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凝望”中“你”终于与“我”相知相融，并在“我”水样的情怀和心腔“自由水的思想/收集水的光芒”而“生长”为“鱼”。第三段鱼水互为陪衬互为幸福，所以“这悲伤已不是悲伤/它是向往”。心便有了丝丝喜悦，而回望那漫长而艰辛的“凝望”过程，“悲伤”的酸楚却依然清晰。春惠的诗歌精彩就精彩在她的情绪的把握上，实在是画师才有的精致。《回味青春》、《冬天，请等待》、《与风花雪月有关的事情》、《我相信前世我是一尾鱼》等诗歌都在情绪上有别致的“度”的效果，不是一种忧伤，也不是一种快乐，不是一种躁急，也不是一种舒缓，而是一种浮不上来也沉不下去的中间态，有内里的痛纠结，却不是宣泄，有一种遮蔽的静默，却不是做作，隐隐的，隐隐的——中间态。这到像极了春惠的自我界定：“自感庸庸碌碌，一介凡夫，忧油戚戚，小人之观。诗中大日月，心里小世界”（《青年十佳诗选?渴望?小传》），“今生是注定不会改变什么了/如果还有来世/我还是想做一尾简单的鱼/回到熟悉的自由和幸福里”（《我相信前世我是一尾鱼》），那企盼里有疼痛也有幸福，那就祝福她吧！

诗人小传：朱春惠，女，1964年生，满族。1988年开始发表诗歌，在《青海湖》、《北京

文学》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承德山庄诗歌研究会（山庄诗社）理事、承德市郭小川研究会会员。1994年被评为承德市优秀文学青年。有诗入选《承德诗词三百首》，出版诗集有《青年十家诗选》（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