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城市景观设计中书法形式美的体现
尹安石
摘要:本文从形式美的角度,对书法墨法的可变性及其历史的发展,并对照城市景观
的形式构成法则加以考察与研究,从书法入手突破景观的空间界限,寻求与景观的关系,启发和引导人们对我国既朴实又神妙的汉文字书法及其形式的理解。创造一个有民族特色的景观空间。 关键词:书法;形式美;城市景观
中图分类号:J525 文献标识码:A
一、书法与城市景观的概念
世界上数百个国家和民族,大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而独有中国的汉字在其衍变过程中发展成了一门有着浓郁东方情调的民族艺术。它把外在形式与人的心灵气质相凝合,变具象为抽象,化物态为情思,具有独特的审美感染力。书法是中国文化的独特产物,它既与汉字的构成方式相联系,具有强烈的汉字依托性和书写实用性,又通过点画、墨色等抽象元素的灵活调遣创造其审美价值。
景观,可以理解为“景”与“观”的统一体,它是客观景色和人们视觉欣赏的统一。“景”是指在环境中存在的事物,如:景物,景色,风景。而“观”是指人对于“景”的各种主观感受,如:常说的观察,观赏,观光。 城市景观,涵盖了城市地表自然景色和人造景色。狭义上讲,它包括城市的自然环境、文化古迹等给人们的视觉感受。广义上讲。包括地方民族特色、文化艺术传统等有浓厚生活气息的内容。因此,城市景观能够综合反映出一座城市的自然环境、历史文脉、社会经济的形成特色和发展状况,在现代城市规划中占重要位置。
中国的悠久历史和文化长期发展的积淀,使书法具有了独特的艺术风格。对书法的研究与探讨并不是为了重复过去,而是在传统文化及历史文明的基础上,更好地将城市景观设计与书法相结合,使景观设计拥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和更为深厚的文化底蕴。
二、书法与景观设计的历史渊源
书法经历了几千年的演变发展和更新创造,成为中国民族文化中辉煌的一章。它不仅形式丰富,还蕴藏着深刻的文化内涵,是中国文化的一种物化形式和传播载体。小篆秀美匀整,隶书紧致优美,楷书端正典雅,行书潇洒活泼,草书诡妙多变。在景观设计中书法艺术借助各种材质载体,将文字镌刻于山体、碑刻,或落墨于中堂、屏村、匾额、对联。通过静止的画面,释放出丰富的内涵,极大地丰富了景观设计的表达语言,是书法在景观中的再发现、再利用、再创造。 我国最早的古汉字一甲骨文和金文,具有书法形式美的众多因素,如:线条美、单字造型的对称美以及章法美等。秦统一后的隶书在笔法上突破了单一的中锋运笔。汉代的书法,为晋代流畅的行草及笔势飞动的狂草开辟了道路。魏晋是篆隶真行草诸体皆备完善的一代。南北朝时的书法继承了东晋的风气,为形成唐代书法的鼎盛局面创造了必要的条件。整个唐代书法,对前代既有继承又有革新,对后代的影响远远超过了以前任何一个时代。宋代出现了为后世所推崇的“苏轼,黄庭坚,米芾和蔡襄”四大家。元代的书法,注重字体结构的形态。明代的书体以行、楷居多,皆以纤巧秀丽为美。
追溯中国景观设计的渊源,可以发现其历史是非常悠久的。今天的景观设计概念,其实际含义类同于我国的古代庭园、园林设计。据考证,黄帝时期的玄圃是世界造园史中最早有记载的人造景观。汉代,帝王权贵修建御苑成为风尚,私家造园逐渐兴起,模仿自然是普遍的追求。到了隋唐,皇帝苑囿规模宏大,多为布景式造园。两宋期间,修建园林的风气兴盛,许多文人雅士建庭园,融诗情画意于园中,加入了个人性情兴赋之意,此时的园囿多为自然山水园。明代继承了唐宋的余风,全国各地几乎都有园林分布,但园林规模都不大,且具有风格上的模式化。
三、书法的形式美原则及其在景观设计中的运用
书法的形式美,是指书法笔线在表现书法家内在气质性情的同时展现出的外在的线型结构的美感。石涛的名言“无法而法,乃为至法”,讲的是书法的无限可变性。如:《玄秘塔碑》运笔方圆兼施、刚柔相济、力守中宫,体势道健舒展,豪爽中透露秀朗之气。《神策军碑》可谓臻达柳公权书法之极致,无论运笔、结体和通篇气势极为精到老辣、神采飞扬。无论是书法家,还是景观设计师都以自己的艺术作品来表现阳刚与阴柔。“阳刚”有“力”与“骨”的审美范畴,倡导“丈夫之气”的蕴感,强调“劲健之骨力”、“雄强之骨势”,追求“雄浑壮伟”、“奔放飞动”、“劲健峭拔”的审美境界。“阴柔”是一种侧重阳刚之境的“中和”。上海豫园内的大假山,通过块块顽石堆彻的自然,层峦叠嶂,洞壑深邃,使人有进入深山之感。既可远望,又可近观。每个石块,都是整个景观的有机组成部分,而构成的线条又有“立体感”和“涩感”,以蜿蜒曲折的小径显现整个假山块面的统一与变化。江南民居,黑瓦白墙,正侧门廊,漏格花窗,是点、线、面与黑、白、灰的体现,无不蕴涵着形式美的法则。在营构空间时,考虑到景与景的因果关系,既具有独立的形式,又受制于整个空间的安排。任何一种新形式的探索,不论其与传统的审美习惯是否出入,只要能够对应事物变化、发展的原则,都将成为一种有意义的创造。
线条是进行书法创作的物化形态,是书法形式美的起源。在中国书法中具有特殊意义,它是全部美的意蕴最根本的承载物.研究探索书法的形式美应从“线条”这个最基本的元素开始,才能“曲径通幽”。书法所营造的艺术线条在刚柔、擒纵、开合、虚实相生等变化对比中各自成型,它充分发挥了中国毛笔、水墨及宣纸的特性,通过丰富的笔墨变化趣味,给人具有东方审美特质的艺术美感。
书法的构图并不仅仅是形式问题,更是一种艺术境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整体思维方式。“意造无法”的构图意象创造出“无法有法”的艺术空间,体现了中国人文精神的最高意境。从细部到局部,从局部到全局,书法家所运用的一切手段都是为构图服务的。同样在景观的布局中也体现了书法的构图形式,有些景观呈对称式分布,有些则成自由式的形状。如:南京的中山陵的景观风格中西合壁,采用了规整式的对称景观格局,钟山的雄伟形势与各个牌坊、陵门、碑亭、祭堂和墓室,通过大片绿地和宽广的通天台阶,连成一个大的整体,既有深刻的含意,又庄严雄伟,气势恢宏。从空中往下看,整个陵区平面呈警钟形,规整而又给人以警钟长鸣、发人深醒的启迪。山下中山先生铜像是钟的尖顶,半月形广场是钟顶的圆弧,而陵墓顶端墓室的穹隆顶,就像一颗溜圆的钟摆锤。
书法构图创新的根本依据是对章法之理的把握。如果横平竖直,字字独立,行行平行,便没有对比可言。中国传统的美学讲究自然有序。不合营构之理,势必大乱;顾盼有致,变化有序,才可
大顺。章法中追求对比,目的在于达到形式的丰富。巴蜀园林重天然野趣,充分利用地域的自然优势,把巴蜀山川的深邃,幽静和郁秀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园林建筑的不拘一格,使造型与地貌相协调,着色和选材极富地域特色,形成的对比具有趣味性和可读性,格调质朴素雅,更兼古韵野趣。
如果缺乏对比,就不能构成完整的事物。
在章法的营构中,墨色空间与空白空间的有效交融,体现出阴阳相交的生命意识。萧疏清朗,实到虚境,墨色之外的空白,虚到元时,却有实,“无点画处皆成妙境”。书法作品所表现的空白形式空间可分:少字类作品和多字类作品。少字类形式空间,以浓淡墨的肌理或字义的形象化创造空间,以墨色与空白的对立进行建构。颐和园昆明湖十七孔桥联:“虹卧石梁岸引长风吹不断,波回兰浆影翻明月照还空。”这里地势平坦,所有的河湖由人工开凿堆叠而成,水面占全园面积的一半以上,有辽阔的大型水面福海和若干中型水面,它们之间以曲折的河道连贯,结合堆山,积岛,修堤,营造江南水乡风情。十七孔桥是其中最为显眼的建筑物,犹如书法中“撇与捺”,在大片空白的水面空间中,增添的一笔,构成一个“宛自天成”的自然环境。有力地强化景观的空白效果,突出桥线所占空间与空白空间的对比。多字类形式空间,对每行字的走势、长短、字数的多少、行与行之间的空间留白作了符合全局形式的整体安排,在继承传统的用笔与章法的前提下,拓展书法空间领域,积极吸收姐妹艺术的形式美感。植物景观易于产生空间层次与空间意境。苏州留园“绿荫”水榭,幽静而通透,绿荫笼罩,为赏绿叶之佳境。拙政园梧竹幽居,以梧桐、竹等绿叶植物构成幽境,园林中的林木大多由枝干组成美丽的树冠,并以其富于韵律变化的树冠丰富着园林的天际线,使园林空间的立面更具艺术魅力。
形式美是任何景观规划中最重要最基本的语言能力。古今中外的景观设计,不论形式有多么大的变化和差异,一般都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遵循形式美的法则,即在统一中寻求变化,在变化中形成统一。景观规划的形式美是景观中各个要素的对比与统一、渐变与反复、节奏与韵律的综合运用。景观对比程度越强,视觉冲击力越大。苏州拙政园,以水景为主,大部分建筑均临水而建,其间由曲折起伏的水廊相连,水多桥多,桥平栏低,布局高低错落有致,花木池岸布置精巧,自然幽深,景点时而开阔疏朗,时而半掩半露,诗情画意尽在其中,各种造景手法在园内体现得淋漓尽致,游者步移景异,景象万千。景观艺术设计通过景观中的主从关系、对比关系、韵律关系、比例关系和尺度关系等因素达到形式上的多样统一。
四、书法艺术与城市景观设计艺术的关系
书法艺术体现了“书中有画”的气韵意境美。无论是书法创作,还是景观设计,都来源于人的情感表达。景观的“意境”来自设计者对自然风景观察的基础上,运用心灵的智慧与情感,体现个人对生活的态度,以达到以人为本。景观艺术设计和书法有着某些共同的特性和创作原则。 从甲骨文的笔画结构中可以看出一种古朴和谐、对比统一的美感;从楷书的筋骨中看出端庄、严谨的美感;从行书的运笔走势中看出行云流水的意味;从草书的墨色飞舞中看出舞剑的风姿,书法的书写意识与景观设计的思维越来越接近。从审美和设计思维的角度,可以说书法所注重的对比、均衡、对称、和谐、节奏等美学形式也成为了景观设计中的体现。优秀的景观设计,可以使杂乱无章的生活环境变得有条有理,合理的空间尺度,完善的环境设施使人在提高生活效率的同时给人以美好的精神享受。古人评书法有这样的话:“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实。”景观设计同书法创作一样追求“形神兼备”。泰山顶亭联:四顾八荒茫天何其高也,一览众山小人奚足算哉。极为深刻得表现出人们立于山顶观望景色的一份心境,山石轮廓起伏舒卷,水流蜿蜒曲折,植物枝干苍劲有力,无不勾勒出中国景观独特的书法意趣。古人有“实处易,虚处难”六字秘传,密不相狂,疏而不离。汉字极重疏、密、虚、实四字,能疏密能虚实,即能得空灵变化于景外。
从景观线条的时序性与景观造型的空间性来看,点、线、面的变化形成“画面”的黑白、虚实的对比。在景观设计中,融合中国线墨的视觉符号,极大地丰富了设计的表达语言。“留出空间、组织空间、创造空间”,不同层次的联系与疏导,显示出其活动的动线与方向。扬州何园船厅处处临虚,空间通透。流畅,“巧于因借,精于体宜”,重视成景和得景的精微追求,以组织丰富的观赏画面。远看每个景观是一个个墨块,各种形状相互组合,既绚烂天真又显得雍容厚润。其审美意象是景观中各语言要素的综合运用,元素的不同穿插法更加强了风格意韵。
在城市景观设计中,书法中的“干湿”主要体现在不同材质的交叉运用,在节奏起伏中,以快速的平铺摩擦,使线条具有“涩”的力度与厚度,使整个设计与自然界中存在的明暗黑白虚实阴阳关系形成一种对应,从线的相对平面感走向富有层次的立体感,传达出景观的“凹凸之形”,“高低晕淡,品物浅深”。 景观的虚实变化、规划的平衡度和疏密关系犹如书法章法中的音乐和舞蹈,一样的富有魅力。虚不仅能再现物,而且能引发人的遐想,营造无穷意境,“处处临虚,方方侧景”。避署山庄澹泊敬诚殿,以有景物处为实,以空留的绿地为虚;常熟兴福寺“团瓢不系舟”,以山石,建筑为实,以水为虚,运用一虚一实,“计白当黑”,达到以虚无的留白再现真实景观中的水、云、天、地。
纵观各景观设计,形态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是设计的出发点和归宿。尤其是在传统景观中,对形态的雕琢成为景观设计的主要着眼点。在西方传统景观中,形态的视觉美学意义是设计的重心。北京恭王府卒锦园,以双重院墙,月洞门营造幽深意境。苏州耦园以层层落地罩,营造“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境。苏州绮园“潭影九曲”曲桥,曲岸,营造出幽深意境,就像一支乐队里的每个队员,虽然各自弹奏着不同的乐器,但又十分统一地合奏着完美和谐的一首乐章。在这首或雄浑、或庄穆、或静谧、或激昂的“乐章”里,调动了参差、争让、挪移、离合、强弱、虚实等诸多艺术手段。在景观“线条”中,让人体会到了一种独立于真实自然之外的书法笔线。将笔墨形式作一种新的诠释,在形式上产生了释式化语言,“以境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
一个景观规划设计任何一处景的“水晕墨化”都能引起人们视觉上的愉悦,捉摸不定的妙趣使景观“用墨”具有了独特的审美形式,节奏明显,配合着跳跃的音符,更显得铿锵有力而不单调。 如果说,小规模的景观规划可以比较“含蓄”的话,那么大尺度景观规划,则要考虑到充分展示视觉空间效果而不能平淡无奇。“墨法的形式感”使景观具有现代的审美性。书法以单色线条为表现对象,而景观由于色彩的丰富多变,不同肌理材质的运用,景观呈现出内敛与外在直观的视觉感。一个景观的设计就像书法,要考虑空间的分布,在书法飞白里的不同表现,以及书法中点画,章法形式的不同表现,以显现出不一般的韵味。景观规划展示的线条变化是带有韵律性,时序性的,一个景观是否“贯气”直接影响到其艺术效果,景观中所有的技法因素都要受“贯气”要求的统领。北京的北海以白塔为主景,琼岛在浓郁花木的簇拥下,形成优美的天际线,空间序列层次分明。它是人在水面上以及空中所望见的、在其中能感受到的景观天际线和景观面貌,不仅仅是一副构图精美的平面画或令人观赏的模型。碧云寺利用高低错落的山体造园,相地合宜,产生优美深邃的景观。
五、结论
在当今文化互动融合的时代,将书法艺术和城市景观设计理念相结合,通过对书法艺术的“再生”,创造出富有中国文化意蕴的设计作品。在设计艺术的开放与互动精神中发展,尊重文化差异和传统,用开放的头脑面对未来。合理地利用好书法的书体与笔法为景观艺术设计服务,更好的挖掘本民族的文化财富和艺术瑰宝,对城市景观设计具有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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