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保护考古所清理发掘,其具体状况如前文所及。祢军墓的具体地点,王连龙文中只是笼统认为“近出陕西西安”,未见作进一步说明(14)。对于祢军墓志,王连龙文中谈到其具体情况,即“墓志一合,志盖阴刻篆书4行,行4字:‘大唐故右威卫将军上柱国祢公墓志铭’,四杀饰以几何纹样。志石高广59厘米,厚10厘米,四侧竖面阴刻蔓草纹。志文凡31行,行满30字,共计884字,记载了唐代百济人祢军的家族世系及宦绩功业,间涉初唐重大政治事件,具有极为重要的史料价值”。笔者认为该墓志有以下几点值得关注。首先,志文确定了祢军与祢寔进为同胞兄弟,祢军长祢寔进两岁。由此说明百济灭亡之际,作为百济八大姓之外的祢氏,其在军界具有非同一般的实力。从史料记载看,除过祢军、祢植之外,还有称作祢长贵的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史料来确定祢长贵和祢氏兄弟的关系,但此三人在七世纪六七十年代为唐朝均建功立业,他们入唐前在百济的作为值得关注。可能正因如此,才有祢氏兄弟以祢寔进领头,祢军等军将参与的阵前倒戈,加速了百济灭亡的步伐。祢寔进因在唐罗联军对百济战斗中的特别贡献,入唐后先后担当明德将军(四品)、东明府刺史,以及正三品的左威卫大将军;或许祢军因为在百济时实际任职的局限,只是参与祢寔进的倒戈行动,故而入唐后唐廷授予其右武卫浐川府折冲都尉(五品)。至于祢军或者祢寔进兄弟由谁继承其父祢善佐平官职之事,两方墓志均未明确记载,文献史料中曾提及祢军为“百济佐平”,对此,王连龙文结论应该没有问题。
其次,与上文相联系,志文印证了现存《三国史记》、《日本书纪》等史书的记载,确认了唐高宗麟德年间(664~665)祢军参与了白江口战后唐朝与倭国间的交涉:这就是祢军担当使命前往倭国,此后又于咸亨元年(670)身处百济故地担当熊津都督府司马,直接负责与新罗间的交涉,但不幸羁留新罗,并于咸亨三年(672)被送还唐朝。唐朝选择祢军出使倭国,他是否熟谙倭国语言?百济灭亡之前是否参与过百济与倭国的交涉?这些都是应当了解的事情。另从文献记载
看,祢军和新罗的交涉很有手段,其可能与对新罗朝野较为了解的缘故,限于唐朝与新罗关系的起伏,以及熊津都督府实力之故,最终成为新罗的阶下囚,但这些似乎并不影响对祢军交涉能力的评价。当然,随着百济熊津都督府的回撤,唐朝与新罗战事的结束,(15)祢军就只有赋闲长安颐养天年了。只是祢军出使倭国,而百济灭亡之前和倭国关系紧密,或许百济镇将利用祢氏家族的固有影响,希望在对日交涉中占有先机,故而打出时任熊津都督府司马,曾是百济佐平的祢军这张牌。事实上在百济灭亡前夕,担任“佐平”官职者已相当多,据史书记载,义慈王十七年(657)一次就拜“王庶子四十一人为佐平,各赐食邑”,(16)远非百济初期担当“佐平”官职者所具有的权力和影响。
第三,笔者同意王连龙论文中认为迄今为止祢军墓志中所及的“日本”,是现存文献史料乃至墓志碑刻文中最早出现者观点。志文中出现“于时日本余噍,据扶桑以逋诛;风谷遗甿,负盘桃而阻固。万骑亘野,与盖马以惊尘;千艘横波,援原虵而纵沵。以公格谟海左,龟镜瀛东,特在简帝,往尸招慰”记载,即仪凤三年(678)撰写的墓志中出现“日本”两字,可以修正学界认为《杜嗣先墓志》、《井真成墓志》(17)中所及“日本”两字为文献所见最早日本国名的看法。除此之外,墓志明确记载祢军仪凤三年二月十九病逝于京师长安延寿里第,就是说,祢军在长安的宅第位于西市东的延寿坊;同年十月埋葬祢军于雍州干封县之高阳里,进而证明祢氏家族墓地所在就是唐长安城南的高阳原(今西安市长安区郭杜镇)。
四 祢氏家族墓志涉及的其他问题
1.祢氏家族墓志的价值
祢氏家族墓出土的四合墓志,特别是最新公布的祢素士、祢仁秀、祢军三合墓志,其中涉及的问题应该引起学术界的关注,而墓志中的一些具体问题及其史料价值,亦应实事求是地解读。
首先,三合墓志铭均提到祢氏先祖,对其中的一些史料信息应慎重对待。其中《祢素士墓志》提到“祢素士字素,楚国琅邪人。自鲸鱼陨彗,龙马浮江,拓拔(跋)以劲骑南侵,宋公以强兵北讨。干坤惨黩,君子灭迹于屯蒙;海酰内崩离,贤达违邦而远逝。”如何理解其中“楚国琅邪人”,以及上述追述先祖的墓志语言,作为学术研究,笔者认为应批判对待,不能全信。因为《祢寔进墓志》记载祢寔进为“百济熊川人也”,《祢军墓志》则载其为“熊津嵎夷人也”,就是说,祢氏兄弟两人墓志均记载其为百济熊津地方人。换句话说,至少在祢氏兄弟入唐之初,到他们去世当时,在他们的出自问题上并没有更多延伸空间。同时,相信祢氏兄弟的两合墓志均是出自于唐朝官方权威部门之手,他们在颂扬死者功绩的基调下所作的结论,肯定没有必要对死者出身等具体问题,作故意隐晦或者言不由衷的表示,因为这和墓志涉及的其他敏感问题还是有区别的。
其次,墓志中有的记载跳跃性大,有的部分简直令人难以解释,有的部分则令人心生疑惑,如何理解需认真探讨。墓志中提到“七代祖嵩,自淮泗浮于辽阳,遂为熊川人。曾祖真,带方州刺史。祖善,随(隋)任莱州刺史。父寔进,入朝为归德将军、东明州刺史、左威卫大将军,时称忠谠,家擅勋门。剖竹为符,昔时专寄。驰轩问瘼,是赖仁明。凿门申□(百)战之功,登坛应三军之选”。众所周知,辽阳和熊川相距千里,祢嵩如何先到辽阳,然后经过高句丽辖境,辗转到达百济熊川,其间发生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些都是需要仔细探讨的问题,只是墓志中并没有提供翔实的答案。曾祖祢真,(18)担当百济带方州刺史,对比三合墓志,祢氏先祖除名字有一定差异外,其他并没有过多的不同。而祢素士的祖
父祢善,或称祢思善,也就是祢军、祢寔进的父亲,祢寔进墓志称其担当百济佐平,没有谈及另外的事情,祢军墓志中也是如此。但是,在祢素士、祢仁秀父子的两合墓志却记载祢善曾任隋朝莱州刺史,因隋末战乱东渡朝鲜半岛西南的百济国,并获得百济王的信任,即所谓“王中其说,立为丞相,以国听之”。
到底如何理解从祢真(誉多)到祢善(思善)父子纵横捭阖,往返于中原与朝鲜半岛之间?依据《祢仁秀墓志铭》记载,祢寔进的父亲祢善亦曾担当隋朝的莱州刺史,“知天厌随(隋)德,乘桴窜海,遂至百济国”。对此,本稿姑且予以认定并试作探讨。查阅现存《隋书》、《资治通鉴》,以及《光州刺史宇文公碑》等史料,知隋文帝开皇五年(585)改光州为莱州,而此时担任刺史者为著名建筑学家宇文恺。另据记载,大业末年担当莱州刺史或者东莱郡守者有麦铁杖、牛方裕、淳于□三人,(19)其余数年间担当莱州刺史者无从知晓,故作为“莱州刺史”的祢善任官时间,以及到底具体什么时间出走百济,现在看来仍然是一个谜。另外,从“莱州刺史”官职的出现及史书记载情况看,其应当是开皇、仁寿年间的事情,因为隋炀帝大业之后,改州为郡,州刺史改为郡守,莱州刺史应该称为东莱郡守,但开皇、仁寿年间出现州刺史离开岗位,前往朝鲜半岛的可能性不大;而隋炀帝大业末年由于农民暴动的原因,各地纷乱,出现地方官出走谋求生路有其可能性,只是这里不能称为莱州刺史,而应该称作东莱郡守。为什么如此?可能是撰写墓志者对隋唐之际州郡几经变迁的史实不甚了解的缘故,此为其一。如墓志及其他史料所载,祢寔进的父亲祢善出走百济的时间当在大业末年,即公元611~618年,在此之前出走的可能性不大。这是因为此一时期为百济武王执政初期,百济与隋朝间保持相对友好关系,具体表现在607、608、611三年间,百济与隋朝双方互派使者,商讨攻打高句丽事宜。隋朝出兵高句丽之后,百济却“严兵于境,声言助隋,实持两端”,(20)并趁机进攻新罗,而此时隋朝内部变乱已经星火燎原不可收拾,此为其二。至于祢善出走百济获得百济武王的信赖,进而升官晋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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