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思考作为一种爱好

将思考作为一种爱好

Willam Golding

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思考分为三个层次，而我自己则不会思考。

是我的小学校长使我认识到了思考的含义。他在书房里摆放了一些小雕像，他们都立在他的书桌后的的一个高大的橱柜上。其中有一座女性雕像，除了身上披着的一条浴巾外，什么都没穿，她似乎一直都在担心那条浴巾会滑落得更低；更为糟糕的是，由于她没有双臂，也就无法把浴巾再拉起来。在她的旁边是一只蜷伏的豹雕，在伺机扑向文件柜顶部的抽屉。美洲豹的旁边是一个肌肉发达的裸体男子，他坐在那里，目光向下，拳头托着下巴，臂肘抵在膝盖上，他似乎极度痛苦。

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对这些小雕像有了一定的了解。校长把它们放在违纪学生能见到的地方，因为这些雕像在他看来象征着生活的全部意义。那尊裸体女像是爱神维纳斯。她并不是在担心那条浴巾，而是在全力保持美丽。美洲豹代表自然，它一直处于原始自然的状态中。那位健壮的男子也并不痛苦。他是罗丹的作品“思想者”，一个纯粹思考状态中的形象。

我最好先解释一下，由于自己最近所做的，或是余下还没去做的，我成了校长书房的常客。按照我们现在的说法是，我并不安分守己，相反，我总是调皮捣蛋。每当我被叫到校长的书桌前，发现自己将要受罚时，我就会耷拉着脑袋，双脚互相蹭着。

校长总是看着我说： “我们该拿你怎么办呢？”

哎，他们到底会拿我怎么办呢？我的双脚更加不按地磨蹭着，低头盯着脚下的那块破地毯。

“抬起头来，孩子！难道你不会抬头吗？”

然后，我只好抬起头来面对书柜。我看到裸体女士还定格在恐怕浴巾滑落的恐慌中，健壮的男子则在无尽的忧郁中凝视着美洲豹的后部。我对校长无话可说。他的眼睛反光，所以我无法看到镜片后任何有人情味的东西。与他交流是完全不可能的。

“难道你就从来不思考吗？”

是的，我没有思考过，一直没思考，我不会思考——我只是苦苦地等待这次谈话的结束。

“那你最好学会思考——你曾经学过思考吗？”

有一次校长突然跳起来，走到壁橱旁，伸手把罗丹的名作拿下来摆放在我面前的书桌上。

“当一个人真正思考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显然，我身上缺少思考所需要的东西。大自然赋予了其他人（思考）这第六感，而唯独把我漏掉了。于是，像一个天生耳聋但又痛下决心要去探索声音的人一样，我开始观察老师的言行举止，想从中发现思考的真谛。

有一位霍顿先生，他总是教导我要思考。他常会带着些许的满足感告诉我他自己就常常思考。我在纳闷，那他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多的

时间喝酒呢？难道喝酒还有表面以外更多的意义吗?若不是这样,如果喝酒的确伤身体——毫无疑问，霍顿的身体健康已经受到了损害——那他为什么还总早高谈阔论什么简洁朴素的生活和新鲜空气的好处呢？

有时，他会由于自己的说教而兴奋不已，这是他总会从讲台上跳下来，把我们赶到外面刺骨的寒风里。

“现在，孩子们！深呼吸！感受气流进入到你的体内——大口呼吸上帝赐予我们的美好空气吧！”

他就站在我们的面前，双手叉腰，深吸一大口气。这时你可以听到进入他的胸腔里，与各种各样非正常的束缚搏斗的声音。他的身体会由于这种冲击而摇晃，他的脸也会因为这不习惯的情况而变得苍白。然后，他便踉踉跄跄地回到讲桌旁，一上午都缓不过劲来。

霍顿先生非常喜欢侃侃而谈，高谈阔论没有性爱和充满责任感的美好生活。然而，在他高谈阔论的过程中，如果恰巧有个女孩从窗户旁经过，他的脖子会不由自主地转过去，一直望到女孩从视线里消失为止。这时，在我看来他似乎不受思想的支配，而是被他的脖子里一根无形但又无法抗拒的弹簧所控制。

我对他的脖子很感兴趣。通常情况下从衣领里稍微伸出一点。霍顿先生曾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与美国和法国士兵共同参与战斗，但他却对这两个国家产生了一种无法改变的憎恶。如果它们当中的某一个国家碰巧成为新闻的焦点，没有人能说服他喜欢其中哪一个国家。他会拍打桌子，脸红脖子粗地叫嚷到：“不管你们说什么，我就

一直这么认为的，我知道我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我对人们通常称之为思考本质的最初体验。透过霍顿先生，我发现思考经常充斥着无意识的偏见、无知和虚伪。霍顿先生会给人们一边讲授无私的纯洁，而一边他的脖子却不依不饶地扭向外面的女孩。严格地说，他脖子的动作就和大多数生意人打高尔夫一样地熟练，就和大多数政客的用意一样地诚实，或像大多数的创作图书一样条理清楚。我把这称为第三级思考，然而，更为准确地说是感觉，而非思考。

诚然，偏见里也常包含有一种天真无邪。但在那时，我是用一种轻蔑和嘲笑的态度来对待第第三级思考的。我很高兴遇见了一位对神虔诚但却憎恨德国人的女孩，她主张接受这样一种观点，即我们对自己的敌人也应该保持爱心。她让我明白了一个在同第三级思考着打交道时的真理；因为她，我不再轻易放弃第三级思考的过程，而那对十分之九的人来说是他们所能达到的最接近思考的程度。他们代表着大多数人，我们最好尊敬他们，因为他们的人数超过了我们，我们被他们包围着。这许许多多的第三季思考着们拥有相同的话语，因为彼此拥有相同的偏见而感到快乐和满足，但并不会因为你指出了他们信仰中的矛盾之处而感谢你。人类喜欢彼此意见统一，就像牛群会以同样的方式在山坡上吃草一样。

第二级思考是要察觉矛盾。第二级思考者们尽管常常出现其他差错并落在他人后面，但他们不会莽撞。第二级思考是一种退缩或冷漠，但第二级思考者们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它能够丢掉错误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