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内篇注》
(《庄子内篇注》 明 匡庐逸叟 憨山释 德清注) (小白杨抄录自《龙藏·憨山大师梦游全集》。原注文中缺页之《庄子》原文,及《庄子》外篇之原文,均依另本补足。2004.3) 庄子内篇注目录 卷一逍遥游 卷二齐物论
卷三养生主 人间世 德充符
卷四大宗师 应帝王 庄子一书,乃老子之注疏。予尝谓老子之有庄,如孔之有孟。若悟彻老子之道,后观此书,全从彼中变化出来。以其人宏才博辩,其言洸洋自恣,故观者如捕风捉影耳。直是见彻他立言主意,便不被他瞒矣。一部全书,三十三篇,只内七篇,已尽其意;其外篇皆募衍之说耳。学者但精透内篇,得无穷快活,便非世上俗人矣。其学问源头,影响论发明已透,请细参之。逍遥游
此为书之首篇。庄子自云:言有宗,事有君。即此便是立言之宗本也。逍遥者,广大自在之意,即如佛经无碍解脱。佛以断尽烦恼为解脱,庄子以超脱形骸、泯绝知巧、不以生人一身功名为累为解脱。盖指虚无自然为大道之乡、为逍遥之境,如下云无何有之乡、广漠之野等语是也。意谓唯有真
人,能游于此广大自在之场者,即下所谓大宗师,即其人也。世人不得如此逍遥者,只被一个我字拘碍,故凡有所作,只为自己一身上,求功求名。自古及今,举世之人,无不被此三件事,苦了一生,何曾有一息之快活哉。独有大圣人,忘了此三件事,故得无穷广大自在、逍遥快活。可悲世人,迷执拘拘,只在我一身上做事。以所见者小,不但不知大道之妙,即言之而亦不信,如文中小知不及大知等语,皆其意也。故此篇立意,以至人无己、圣人无功、神人无名为骨子,立定主意,只说到后,方才指出。此是他文章变化鼓舞处。学者若识得立言本意,则一书之旨了然矣。
北冥(北海乃玄冥处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庄子立言自云,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一书之言,不出三种。若此鲲鹏,皆寓言也。以托物寓意,以明道,如所云譬喻是也。此逍遥主意,只是形容大而化之谓圣,惟圣人乃得逍遥。故撰出鲲鹏,以喻大而化之之意耳。北冥即北海,以旷远、非世人所见之地,以喻玄冥大道。海中之鲲,以喻大道体中,养成大圣之胚胎。喻如大鲲,非北海之大,不能养也。鲲化鹏,正喻大而化之之谓圣也。然鲲虽大,乃块然一物耳,谁知其大?必若化而为鹏,
乃见其大耳。鹏翼若垂天之云,则比鲲在海中之大,可知矣。怒而飞者,言鹏之大,不易举也,必奋全体之力,乃可飞腾。以喻圣人,虽具全体,向沉于渊深静密之中,难发其用。必须奋全体道力,乃可舍静而趋动。故若鹏之必怒,而后可飞也。圣人一出,则覆翼群生,故喻鸟翼若垂天之云,此则非鲲可比也。海运,谓海气运动,以喻圣人乘大气运以出世间,非等闲也。将徙,徙者迁也。南冥,犹南明,谓阳明之方,乃人君南面之喻。谓圣人应运出世,则为圣帝明王,即可南面以临莅天下也。后之大宗师,即此之圣人应帝王,即徙南冥之意也。所谓言有宗、事有君者,正此意也。
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庄子意谓,鲲鹏变化之说,大似不经,恐人不信,故引此以作证据,谓我此说,非是漫谈,乃我得之于齐谐中也。问曰:齐谐是何等书?曰:乃志怪之书,所记怪异之事者也。故谐之有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言翼击海水,振荡三千里,则其大可知。扶摇,大风也。以翼搏大风,以飞而上者,一举而九万里之远,则其大,益可知已。六月,周六月,即夏之四月,谓盛阳开发,风始大而有力,乃能鼓其翼。息,即风也,意谓天地之风,若人身中之气息。此笔端鼓舞处,以此证之,则言可信也。
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
色耶?其遠而無所至極耶?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此言大而又大之意也。野马,泽中阳焰,不实之物。尘埃,日光射隙,以照空中之游尘。生物以息相吹,言世之禽鸟虫物。以息相吹,谓气息之微也。苍苍者,非天之正色,乃太虚寥远,目力不及之地也。意谓鹏鸟之大,可谓大矣。然在太虚寥廓之上,而下视之,一似野马、尘埃而已,眇乎小哉。即扶摇之大风以鼓之,亦若生物之以息相吹、相嘘而已,何有于大哉。故曰:其视下也,亦若此已矣。意谓圣人之大虽大,亦落有形,尚有体段。而虚无大道无形,不可以名状,又何有于此哉。此即以圣人之所以逍遥者,以道,不以形也。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凹处也)之上,則芥為之舟(谓芥子大舟也);置杯焉則膠(胶,粘着也。谓坳堂之上,不过杯水,止可以芥子大舟则浮;若以杯为舟,则胶粘不动矣),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斯在下矣(谓鹏能一飞九万里者,则是风在下而翼在上,鼓之负之,乃可远举。若风小,则无力,不能举矣),而後乃今培風;背負青天(大风在下,大鹏培在风上,使得背负青天,乃不堕落)而莫之夭閼者(天中道而折也。閼,壅滞而不行也。言得此大风培送,大鹏一举九万里远,直至南冥,而不中路夭折、壅滞也),而後乃今將圖南(言必有此大风,然后方敢远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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