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经典释文》在学术上的价值、地位、影响及评价 《经典释文》是一部因音辨义的著作,其所收音切对于文字音训“古今并录”,而“训义兼辨”。《释文》的音切资料对于汉语音韵学和训诂学的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
《释文》注音是即义定音、音随义转的,主观上没有设定一个整齐的音读系统。但是,这本书客观上集汉魏六朝以至隋代音注之大成,但凡文字音训中的“今古不同”、“众家别读”、“方言差别”,只要是“苟有所取”,就“靡不毕书”;加之陆德明“少爱坟典,留意艺文。虽志怀物外,而情存著述”,又“研精六籍,采摭九流,搜访异同”,在“示传闻见”、“示博异闻”的同时,对所录的音切“微加斟酌”、“定纰缪”进而“皆辨析之”,“括起枢要”使之“质而不野,繁而非芜”,从而达到“传一家之学”的目的,并根据“典籍常用,会理合时”的原则,选取一读“标之于首”,实际上是根据文意的需要对这些音切作了一定的整理、比较和选择工作。至于其《释文》中的又读音等,陆氏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可以说,《释文》所录存的巨量的音切在汉语音韵学研究上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和多重价值,对于我们阅读古代的经典和研究汉语语音的发展变化是大有裨益的。
《释文》根据经注的顺序摘字为音,用注音的方法来阐释意义,以便于人们借助音切来读懂经注文意,由于是“本示童蒙”、“务从易识”,因而陆氏“研精六籍,采摭九流”,“括其枢要”而“经注毕详”,在指导读经方面是一部十分重要的参考书。正如林涛在《陆德明的〈经典释文〉》中所说:“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也可以把这部书看成是按经注原文顺序安排的古代读经字典。”
《释文》是传统传注的发展,用音注来与传注相配合而音义互相补充。在编排体例上,音注与传注是同序同步的,这有易于经书、音注、释文互相参照,以利于读者能够较快地读懂文句,所以历代《释文》音注多散附于经传注疏之后,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它与经注的密切关系。古人作传注多不注音,而《释文》为难僻字遍注音读,极大地方便了读经者。《释文》与传注配合,省了许多笔墨,读传注可以参考《释文》的音注,读《释文》可以借助于“出注、依注”参考传注的义训,对照传注的义训可以知道音注的由来和作用,对照《释文》的音注则能够更好地理解传注义训的深层含义。如此种种,足以说明《释文》在读经通注上的重要价值。
由于《释文》是一部极其精审的著作,所以在陆氏成书以后,从唐代到现在,对学术界影响很大。单是和《释文》有关的学术著作,就有以下几种类型:
第一种类型是专门研究、整理《释文》全书的。如像卢文弨的《经典释文考证》,阮元的《经典释文校勘记》,周春的《十三经音略》,法伟堂的《经典释文校语录》,吴承仕的《经籍旧音辩证》,惠栋、段玉裁、顾广圻等十四家的《经典释文》校本,即是。
第二种类型是研究整理《释文》一部分的。如像敦煌莫高窟发现的“唐写《尚书释文》残卷”,虽残存的只有《书经》的《尧典》、《舜典》两篇,自《涵芬楼丛书》印出问世后,吴絅齐、吴检齐、龚向农都给它做了“考证”,使《释文》这两篇大体上恢复了原有面貌。应当特别指出的,还是吴承仕的《经典释文叙录疏证》。吴氏这本著作的内容是相当丰富和完备的,对于我们研究《释文》首卷有很大的帮助。
第三种类型是在《释文》里找出资料,再把这些资料分门别类的排列而成书。宋代贾昌朝所着的《群经音辩》,就是取用《释文》的音读而编纂的。贾昌朝在叙中说:“尝患近世字书摩灭,唯陆德明《经典释文》备载诸家音训。每讲一经,
随而录之。编成七卷,凡五门,号曰《群经音辨》:一曰辨字同音异,二曰辨字音清浊,三曰辨彼此异音,四曰辨字音疑混,五曰辨字训得失。凡字有出诸经笺传中者,先儒之说,沿经着义;既《释文》具在,今悉取焉。”
第四种类型是一种著作中的某项问题,拿《释文》来作标准。如像唐代张参所着的《五经文字》,对于“五经”的文字和音义,就是用《释文》来做重要参考书。他在叙例里提到经典中“音字多有假借”这个问题时说:“陆氏《释文》自南徂北,遍通众家之学,分析音训,特为详举,固当以此证之。”又提到经书中文字字形这个问题时说:“石经湮没,所存者寡,通以经典及《释文》相承隶省,引而伸之,不敢专也。”可见张参这一部书,对于文字字形、字音和通假关系等,是依照《释文》来做标准的。
第五种类型是在某种专门著述中,顺带校勘、解释《释文》。如像《说文》十卷下心部:“慎,谨也,从心,真声。昚,古文慎。”段玉裁注:“《释文叙录》称‘愼徽五典’,是陆氏所据《尧典》作‘愼’。自卫包改作‘慎’,开宝中乃于《尚书音义》中删之。”段氏在《尚书撰异》卷一里,也有同样精当的校释;今证以敦煌的唐写《尚书释文》残卷,正有“愼,古慎字”,今本《释文》夺去,可见段氏之确。
第六种类型是收辑佚书的,靠《释文》所引用的典籍来完成他的工作。历代亡佚的典籍,为陆氏所引用的实在不少。现在只举他引用文字音韵方面的书为例。比如《易·履卦》引《仓颉篇》,《诗·七月》引《三仓》,《尔雅·释兽》引蔡邕《劝学篇》,《诗·行苇》引服虔《通俗文》,《易·豫卦》引张揖《埤苍》,《书·泰誓》引张揖《古今字诂》,《尔雅·释诂》引张揖《杂字》,《易·丰卦》引李登《声类》,《庄子·马蹄》引韦昭《辨释名》,《礼记·杂记》引吕静《韵集》,《诗·伐木》引葛洪《字苑》,《尔雅·释木》引李彤《字指》,《尔雅·释亲》引何承天《纂文》,《尔雅·释兽》引阮孝绪《文字集略》,等等。这些资料,为任大椿的《小学钩沉》所采用。
第七种类型是某种专门著述中,引用《释文》来解决他书中的问题。这一种类型的典籍,可以说不胜枚举。例如:
《广韵》上平声六脂:“耆,《礼记音义》云:至也,言至老境也。” 《广韵》上声三十小:“麃,本作皫,《经典释文》云:徐房表切,刘普保切。” 《广韵》入声十三昩:“昩,星也。《易》曰:日中见昩。案《音义》云:《字林》作昧,斗杓后星;王肃音妹。”
《广韵》引用《释文》这三条,第一条引来说明“耆”的字义,第二条引来说明“麃”的字音,第三条引来说明“昧”字的形体又有作“昧”的。
《经典释文》是一部体系严密的关于诸经音义的著作,它“采汉魏六朝音切凡二百三十余家,又兼载诸儒之训诂,证各本之异同。”揭示了汉魏六朝声音的变迁情况,对唐代以后学术界产生了巨大影响。《四库全书总目》说它:“后来得以考见古义者,注疏以外,惟赖此书之存真,所谓残膏剩馥,沾溉无穷者也。??研经之士终以是为考证之根柢焉。”黄焯在中华书局1983年出版的《经典释文》的前言中说:《释文》“对于我们研究古代文字音韵及词义的变迁,提供了丰富的材料,对于我们阅读古代文献很有帮助。”陆德明的《经典释文》实为后世训诂考据家之宝库。
上述七种类型的学术著作,后四种需要《释文》来丰富它;至于前三种类型的著作,没有《释文》是不可能产生的。从这些现象,可以看出《释文》对唐代以后学术界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
《经典释文》序跋
唐国子博士兼太子中允赠齐州刺史吴孙开国男陆德明撰
序:夫书音之作,作者多矣。前儒撰著,光乎篇籍,其来既久,诚无间然。但降圣已还,不免偏尚;质文详略,互有不同。汉魏迄今,遗文可见,或专出己意,或祖述旧音,各师成心,制作如面。加以楚夏声异,南北语殊,是非信其所闻,轻重因其所习。后学钻仰,罕逢指要。夫筌蹄所寄,唯在文言,差若毫厘,谬便千里。夫子有言: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斯富哉言乎大矣,盛矣,无得而称矣。然人稟二仪之淳和、含五行之秀气、虽复挺生天纵,必资学以知道。故唐尧师于许由、周文学于号叔、上圣且猶有学,而況其余乎?至于处鲍居兰,翫所先入,七丝断梓、功在初变器成采定,难复改移。一薰一蕕,十年有臭,岂可易哉?岂可易哉。余少爱坟典、留意艺文、虽志怀物外、而情存著述。粵以癸卯之岁,承乏上庠。循省旧音。苦其太简,况微言久绝,大义愈乖。攻乎异端、竞生穿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即职司其忧,宁可视成而已。遂因暇景、救其不逮、研精六籍、采摭九流、搜方异同、校之《苍》、《雅》,辙撰集五典《孝经》《论语》及《老》《庄》《尔雅》等音,合为三袟三十卷,号曰《经典释文》。古今并录、括其枢要、经注毕详、训义兼辩、质而不野、繁而非芜。示傅一家之学,用贻后嗣,令奉以周旋、不敢坠失,与我同志、亦五隐焉。但代匠指南固去消于博识。既述而不作、言其所用。 复何伤乎云而?
跋:右经典释文三十,原书文渊阁秘籍也。不知何自出於人间震泽页林宗购书工影写一部凡八百六十页。鸣呼经学盛于晋、至宋而诋为异端。注疏中所引往往不同,读者幸详而实之也。崇祯十年,岁次丁丑,写罩越十四年上,党冯斑识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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