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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师从陈寅恪、吴宓二先生,受到中国文化本位影响,同时擅长比较文学(Comparative Literature)方法。然而这个青出于蓝的好学生,却又与陈吴二师显著不同。钱氏之不同,我以为正在于“打通”二字。
上世纪八十年代,钱锺书在一封给友人的信中,曾肯定表示:“弟之方法并非比较文学,而是求打通,以打通拈出新意。(郑朝宗《海滨感旧集》,厦门大学出版社,1988年,124-125页)
问题是:钱锺书为何不安于比较文学?他想做的究竟是什么学问?
英法留学记
1997年夏,钱锺书先生因病住院,海外华侨多表关切。广州《南方日报》派员到京采访,我介绍了钱先生的治病情况,以及各方关照之情。但我的焦虑,在于我事务缠身、未及通读《管锥编》。或者说,我对“打通”仍是一知半解,无法上升到方法论。
回看我的《欧美新学赏析》,算是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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兢兢,试着打通的开始。可那本小书破碎凌乱,前后不通。可我始终痴心不改,盼望慢慢造势于外,辛苦筑巢其内。区区一本《欧美新学赏析》,竟让我备感艰辛,难在何处?
其一,我面向国内读者,讲解20世纪欧美新学,此乃一桩跨洋运输工作。运达后,还有一个消化反哺过程。
其二,我是学洋文出身,自当接续中国学统。研习西学之机,我亟需补习国学、借鉴前辈放洋求学、比较东西的心路历程。
于是又有读书心得如下。 1934年,钱锺书以总分第一名,考取庚款留学。1935年,他与杨绛双双赴英留学。杨是自费生,钱入牛津大学埃克塞特学院,攻读英文学位两年。
在牛津,钱锺书不开心。他生活寂寞,时感失望。原因在于牛津课程枯燥、学风呆板。世人皆言钱锺书博览群书,却不知他在牛津如何饱黩?
杨绛说:饱蠹楼图书向不外借。读者只准携带笔记本铅笔,书上不准留痕迹。钱氏在“饱蠹楼书记”第一册留注:廿五年(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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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起,与绛约间日赴大学图书馆读书,各携笔札。
钱杨1936年在牛津
又说:“做笔记时间,约莫是读这本书的一倍。锺书却说,最精彩的句子要读几遍后才发现。如是,做笔记成了习惯。锺书笔记从国外到国内,从铁箱、麻袋、枕套里出出进进。锺书去世后,我找出大量笔记,经整理,分为三类:一外文,二中文,三日札”。
令人惊叹者:外文笔记包括英、法、德、意、西班牙、拉丁文。“英国文学在他已有基础。于是循序攻读法国文学。同样攻读德国、意大利,一部一部细读,勤谨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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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他就随遇而读。全部外文笔记,共计三万四千多页,七百多万字”。(《钱锺书手稿集》杨绛序,商务印书馆,2001年)
1937年秋,杨绛赴巴黎大学攻读学位,钱锺书随往。这一年,他要比在牛津快乐得多。拉丁区的旧书店、咖啡馆,让他恣意读书交友。开心之余,他发现做学问之人,实该自由自在地生活,海阔天空地读书。
杨绛说,“锺书在巴黎这一年,法文自15世纪诗人Villion读起,一家家读将来。德文、意大利文也如此。这是锺书恣意读书的一年。我们初到法国,两人同读《包法利夫人》。一年后,他的水平远远超过我”。
有巴黎垫底,钱锺书留学三年,终不枉此行。遍览群书之余,他最喜欢的书籍,却以西洋思想史为主轴。依我考察,其中重点分别为:[1] 以拉丁文为主的古希腊哲学,[2] 以意大利文为主的文艺复兴经典,[3] 以法德文为主的欧洲启蒙与现代思想。
巴黎读书方式,揭示钱氏治学理念:即于学问一道,他绝不拘泥某个学科,而是上天入地,纵横驰骋。他后来将小说及各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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