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知识是如何被制造的

科学知识是如何被制造的？

黄小茹

——卡林·诺尔—塞蒂纳的机会主义逻辑

本文提要：科学家总是处于一个不确定性的环境中，不确定性对应机会主义，是指科学 产品是由特定的行动者在特定的时空中制造和磋商出来的，这些产品包含了这些行动者的特 定的利益，而不是某种科学合理性的派生物。

卡林·诺尔－塞蒂纳（Karin D.Knorr－Cetina，1944－）作为科学知识社会学的代表人 物之一，《制造知识》是她的代表作。诺尔—塞蒂纳的研究主要是在将人类学观察资料与知 识社会学的理论目标结合起来，她自称是“贴了标签的建构论者”，把自己的立场概括为“ 建构主义的（constructivist）、机会主义的（opportunisticist）、特异主义的（idiosy

ncratist）超认识视角”。这里的机会主义指向某种科学研究的实践逻辑，也是本文所要讨 论的主题，它包括可变的规则、决定标准的摆动、研究的当地特质、工序的机会主义以及科 学家对与境（context）限制的巧妙利用等。诺尔－塞蒂纳是从这样一种立场开始的，即科学 家总是处于一个不确定性的环境中，不确定性对应机会主义，是指科学产品是由特定的行动 者在特定的时空中制造和磋商出来的，这些产品包含了这些行动者的特定的利益，而不是某 种科学合理性的派生物。权宜性（contingency）、与境性（contextuality）、特异性（id iosyncrasy）、机会主义（opportunism）或索引性（indexicality），都指向某种科学研究 的实践逻辑，诺尔－塞蒂纳有时候用“索引性逻辑”作为统称来表达她对这种逻辑的见解。 索引性的第一个方面是一种暗含的机会主义。诺尔－塞蒂纳在实验室中观察工作着的科学家 ，认为这种机会主义似乎就是他们生产方式的标志。但是这并不是说这些科学家的做法是无 系统的、非理性的或以职业为导向的，而是取决于各种各样的环境。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 面：

（一）在当地的原始资料和设备所起的作用中。实验室一般都配备了很好的设备和人员 ，这些是实验室能够做出成果的重要资本，所以控制着这些资本的科学家就会对这些资本进 行垄断独享，阻止其他人使用这些资源和设备，因为这将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与其他领域 一样，科学中特殊的利益与机会主义是相互支持的。”（p66）在这种占有性的实验室里，科 学家的活动相对来说被局限了，技术仪器和设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近在咫尺，可以随时拿来 用，而他们的测量和检验也就相对来说受制于这些仪器了，即使发生误用仍不自觉。

（二）在某种程度上，观念是由特定时间和空间中可利用的资源和设施激发起来的。一 种观念“涌上心头”或“偶然闪现”都是科技史中经常提到的事情，比如阿基米德、牛顿、 门捷列夫、奥古斯特·凯库勒为人所熟知的故事。在科学活动中经常会有对某个问题的解决 或对某种现象的解释在特定的与境中被激发出来，“它们也可能从研究者之间互动的动力学 中形成，或者它们可能是其他时机的偶然结果。”（p67）

（三）较大的环境在建立条件与提供标准中所起的作用。较大的环境是地域性和当地性 的，这种大环境会影响到科学活动的内容和方向，处于一定地域的实验室和科学家不能不受 到这种大环境的影响，他们所关注的短期问题就会与特定环境的情况相关。例如北加州干旱 期的例子：化学工程师研究使用泡沫代替水正是为了满足该地区节水的利益。有如默默无闻 的炭疽菌，由于9·11事件的影响，现在各国政府都针对生物恐怖采取了一系列的应急措施， 众多的科学家对它进行研究。

此外还包括一些日常的事情，但由于它们过于平常，以至于经常被忽视了。例如某地的 雇用制度禁止在下午4：30或周末进行测试，这样导致了在最后的论文当中，就没有了这个时

段的实验测量记录。

这些都是机会主义逻辑的不同方面，我们总是感觉不到这些情况，但科学家们却是十分 清楚他们的成果从境况上说具有偶然的性质，同时他们决不是被动的，而是会积极主动地去 利用这种偶然性，“当科学家力图扩大他们自己的视野或机会时，他们可直接对与境的限制 加以利用”。这种限制相对来说也是非科学家领域或不同科学研究室没有办法得到的，如此 ，这种限制反而成了科学的操作方式的一种优势资源。

在讨论机会主义的时候，当地的特质是其中涉及到的概念。由于地域的原因，一定的程 序被人为地赋予了合理性，而不是科学意义上的任何合理性或确定性，延展开去，包括实验 材料、测量设备和仪器在内都构成了潜在的当地性变异的深层根源。这些东西都是明显地带 有当地色彩的，而不是普遍的。所以，自然和技术科学原则上既不是由一个领域中所谓的权 威决定，也不是由意会的知识决定，而是根据机会主义逻辑由当地的特质性决定。

这种特质性的解释表明了研究过程中充满选择，那么，影响选择的又是什么呢？诺尔－ 塞蒂纳提出了决定的标准。决定的标准就是通过提示科学家在面临不确定的选择时应该做出 什么样的决定，而这时至少某些当地的偶然性对此产生了影响。诺尔－塞蒂纳认为，决定的 标准是在特定的环境中被援用的，科学家在研究中会考虑到研究成本，这是关乎成败的问题 ，也就是说在实际研究室工作中，是更多地诉诸于成功，而不是诉诸于真理。诺尔－塞蒂纳 认为科学活动处于一种“可变的超科学场域”（variable transscientific fields）之中， 这也正是机会主义逻辑实践的场所。作为实验室研究者，诺尔－塞蒂纳的人类学观察把目光 放到了实验室内部的“现场”（in situ）实践和实验室外部的“场外”（ex situ）关系的 联系上。科学研究中的机会主义的不确定性就存在于内外的互动中。这个超科学场域中的行 动者不仅包括实验室科学家的专业同事和其他领域的科学家，而且也包括比如大学里的院长 、研究机构的行政人员、国家科学基金会的小职员、政府官员、工业成员和代表以及出版社 的执行主编。所有这些人员和资源设备构成了机会主义的互动关系。

同为实验室研究者，诺尔－塞蒂纳和拉图尔、伍尔加有共同的地方，但还是有区别的。 在本文所讨论的机会主义逻辑的问题上，可以看出，诺尔－塞蒂纳强调不确定性，把科学家 放在一个大的范围内的“超科学场域”中，科学家的选择、决定标准的摇摆，具有当地的特 质，可以看出是把科学家看成了社会人。而拉图尔和伍尔加则是强调科学工作的虚构性质， 把实验室看成了一个庞大的系统，这个系统从外部输入实验所需的设备、能源、信息和人员 ，而输出作为科学成果的论文。所以诺尔－塞蒂纳的机会主义是在更大的范围里谈论，强调

社会所带来的不确定性，而拉图尔和伍尔加则更关注于实验室这个微观社会现象。

（《制造知识》，（奥）卡林·诺尔－塞蒂纳著，王善博译，东方出版社2001年12月第

1版，21.5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