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花园》看“萧红体”
传统小说学认为小说有一定的写法,一定要具备某几种东西。而萧红以独特的艺术感受力和表达才能创造了一种介于小说、散文和诗之间的边缘文体。《后花园》正是这种典型,它突破了传统小说单一的叙事模式,以独特的超常规语言、散文化结构及诗化风格形成别具一格的“萧红体”文体风格。 一、自由语体叙事 1、陌生化的语言
《后花园》语言的生疏体现在它超常规的问题语言——陌生化上。俄国形式主义者认为文学就是语言结构,文学语言就是对常规语言的偏离和扭曲。阅读萧红作品,首先进入我们视线的正是对日常话语的变形,让人感到“非常的生疏,又非常的新鲜”的比喻有很多。如“这些花从来不浇水,任着风吹,任着太阳晒,可是却越开越红,越开越旺盛,把园子煊耀得闪眼,把六月夸奖得和水滚着那么热。”这段文字并未使用日常的语言,而使用了一些扭曲变形而又陌生化的语言,作者不说这些越开越红的花绚丽得耀眼,而是拐着弯说把园子煊耀得闪眼;不说比六月的天气还要热,而说它把六月夸奖得和水滚着那么热。这中生疏语言的运用增加了读者的阅读难度,需要仔细品味才能了解其中的涵义。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阅读难度的增加和阅读过程的延长恰恰起到了延长读者的感觉过程,从而起到强化作品审美效果的效用。 2、自然口语化的语言
“萧红体”的艺术语言还表现在口语和方言的运用上,这种运用并非作家刻意为之,而是源于萧红对故乡呼兰河的喜爱上,“萧红体”语言的自然体现在作家真率自然的本色抒写上,如“??深的浅的,干净地过分了,简直不知道它为什么那样干净,不知怎样它才那样干净的,不知怎样才做到那样的??”这段文字向绕口令一样的重复“不知怎么干净的”,看似啰嗦,但作品的情调韵致正蕴蓄在这无以复加的稚拙、单调而又回环复沓的句型之中,任何刻意而为之的苦心经营都会破坏这份韵味。还有像“‘孩儿,你在外边好好给东家做事,东家待你不错’”,对口语和方言的运用,并不表明她没有对语言进行选择和加工,不过这种加工处理是在无意中完成的,并非刻意而成。这些近乎“废话”的反复,却又
1
使读者深感到一种独持而醇厚的情调蕴会其中。萧红的语言天才就在于她漫不经心地随笔写去,却表达了圆熟的还愿生活的效果。 3、色彩丰富的语言
萧红是现代文学史上最善于建立自己风格的作家之一。大体而言,萧红作品中出现最频繁的辅助色有黑、白、灰、黄、绿,这黑、白、灰与红、黄、绿两套颜色又代表着不同的意象和感受。
在《后花园》的前面几段,萧红用绚丽丰富的色彩给我们描绘了一副热闹的花园图,如“大红的外国柿子都红了,茄子青的青、紫的紫”“倭瓜蔓上开了一朵大黄花”“好像淡绿色的玻璃抽成的”,而在形容玉蜀黎上,更是用了“红辣辣”一词,除了视觉上的感受外,更带来一股味觉上的冲击。而在这些鲜艳的色彩对照下的是黑暗的,以青白圆石为主体的磨房,朝霞带来的是阴森森的冷气,照在屋顶上也是灰色的。花园和磨房色彩的明暗暖冷对比,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与心理震撼力。
二、“非情节化”的文体结构
“中国古代小说在叙事时间上基本采用连贯叙述,在叙事角度上基本采用全知视角,在叙事结构上基本以情节为结构中心。这一传统的小说叙事模式,二十世纪初受到西方小说的严峻挑战。”,萧红打破了这种叙事模式,接受了现代文学新手法,并在《后花园》中得到了很好的运用。 1、散文化笔调和场面化描写
萧红创作的艺术独创性体现在她“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化笔调和场面话描写,她总是把注重主体性的散文体裁充分运用到注重客观性的小说描写当中,她的散文化在写人、叙事时带有明确叙述意识。《后花园》中,萧红仅仅通过冯二成子的梦境和心理描写就将他对邻家女儿的朦胧的爱表现得淋漓尽致。作品几乎都是由一个个场景连缀而成的,缺乏完整连贯的故事情节,萧红擅长以一幅幅场景来代替故事情节,如在表述冯二成子的结婚生子,然后死妻死子上仅仅只用了几句话,三个场景,便代替了所有的情节,更加给人一种无以言表的沉重感,这种别具一格的文体特征,为中国现当代小说创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启示。在这里,散文不再具有文体学上的意义,而代指一种结构形式、审美意义。 2、模糊的叙事时间
2
从传统的艺术观看,小说是时间的艺术,而萧红在小说创作当中却模糊了叙事时间。在展现冯二成子婚后的日子时,作家只是说“惟有墙上的狗尾草比去年更为茂盛??园子里虽然是花草鲜艳??依然如故。偶然园主的小孙女跑进来折一朵大菽茨花”,萧红用植物的变化来暗示时间的流逝,其中也在对比当中显示了园子的冷清。萧红在小说的创作中摒弃了长篇故事时间的延续性,摒弃了代表因果关系的情节结构,而采用贯穿始终的思想情感作为主线,并通过时空的跨越和有着内在联系的一幅幅画面,来完成一系列人物形象的塑造,来娓娓动听地叙述着一个个有着内在联系的故事。小说的重心“主要在于呈现叙述者对人生的主观感受和体验,以及由这种感受和体验所引发的一种特定情绪。”,萧红在文本中展现的是内心的全部苦闷以及人生的遭遇和挣扎。 三、叙事视角
萧红擅长以儿童视角来观察来叙述的小说,并在其中展现全身心的情感体验,如《小城三月》、《后花园》、《呼兰河传》等作品就是极具典型的例子。《后花园》写的是冯二成子的故事,在开头部分对后花园一篇热闹的描写当中,作家采用的是儿童的欢快视角,这突出在语言的活泼上,如“然而这样漂亮的缨子并不发出什么香气,所以蜂子、蝴蝶永久不在它上边搔一搔,或是吮一吮。”,而后花园里的一切也都是充满童趣的,植物像人一样有灵气,黄瓜会学着彼此的样爬上窗子,倭瓜的丝蔓是讨小花厌的,这些显然是儿童的独特思维方式。而当涉及到磨房和冯二成子暗恋的苦闷,内心的挣扎这种时,则转换成了成人的冷漠平静视角,在这种客观视角下,磨房是简单寂静呆板的。
文本中,当描写到后花园内的动植物时,我们可以读出欢快的儿童视角,一旦镜头转向冯二成子的世界,有变成了成人视角,萧红正是在这种视角的不断转换当中,实现了犹如上述所讲的明暗冷暖的对照,显示冯二成子世界的凄凉。在叙事中还体现了一种随性的话本式的叙事方式,如“读者们,你们读到这里,一定以为??”,作家突然开始说话了,再如文本主要次分明,而且说的时候有很大随意性,这也是作家对传统叙事方式的继承与创新。 四、读者接受
萧红的生命是短暂的,创作活动不足十年,她没有更多的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然而她短促的创作生涯却赢得了包括鲁迅、茅盾在内的研究者们长久的关注。
3
20 世纪八九十年代,萧红和她的作品又重新唤起了读者的阅读兴趣,一时成为海内外研究者争论的焦点。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文学史不仅是作家的接受史,而且也是作品产生的效果史,读者的阅读反响、接受状况无疑是文学价值判断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尺度。
《后花园》是萧红于1940年在香港所创作的短篇小说。当时中国遭外敌入侵,国家前途一片渺茫,萧红的这篇作品充分反映了当时普通民众生活的苦闷与挣扎,由接受美学的观点,可以说萧红艺术文本的“视界”与当时读者的“期待视界”达到了融合,文本与当时的读者建立了一种和谐的供求关系,从而使审美理解得到了充分的实现。而从文本本身来看,陌生化的语言和散文化叙事,虽然与传统的叙事方式有所差别,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差别延长了读者的审美感受,从而达到一种新鲜的阅读效果。
从“萧红体”的叙事当中,我们不仅可以听到人物的声音、时代的声音,还可以听到作家声音”,而“事实上,我们阅读小说的原因之一,便是去倾听作家的声音”。萧红的自我声音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对其文本进行品读。
4
相关推荐: